第五百八十八章
CCG秘密制定计划后。
平静的表面之下暗流涌动, 只等第二天掀起惊涛骇浪。
当天夜里。
和修研轻缓的呼吸声陡然变得急促，伴随心脏供血带来的鼓动声, 耳膜轻轻震动，在睡梦中的情绪濒临某个临界点后，又再次放松下来。
这种情况也意味着惊醒。
唰的一下, 他坐起身把床头灯打开。
在橙色的温暖灯光之中，黑发青年的身影倒映在墙壁上，夜晚的暗色为卧室里昂贵的家具蒙上了一层朦胧的色彩，反而突显出那种孤身一人的气氛。
通常二十多岁家境富裕的青年，夜生活都是充实而有趣的，他们会有很多朋友, 身边也会有很多追捧他们的漂亮女孩, 一起在酒吧或者歌舞厅度过整个夜晚。很少有几个人像和修研这般按时睡觉, 按时上班, 仅仅赚取一份入不了眼的工资。
他知道自己的人生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。
家族的责任, 搜查官的义务, 未来的目标等等, 这些都是他接下来要去完成的事情。而这些事情里绝不包括——违背CCG的命令去救一个喰种家族。
白天通知一声月山习, 他自觉已经仁至义尽。
可是晚上的梦打破了他的想法。
“怎么会梦到这种事情……”
和修研呢喃, 走下床去看窗户外的大花园，立夏之后的夜风透着一股燥热, 拂过脸庞的时候，让他想到了梦里挥之不散的火光。
他梦到了月山家还是被CCG发现了喰种身份。
没过几天，CCG的搜查官包围了对方的家, 火光冲天，战斗的厮杀声不断，凡是反抗的喰种都遭到击杀。对于CCG而言，驱逐月山家是难得一见的大功，而对于和修家而言，洗净月山家后的资产是一笔大丰收。
这场梦里，他所在的一方取得胜利，惨败的只有月山家。
失去了家族、失去了仆人，所有月山家的人用生命保护的月山习也没有逃离CCG的抓捕，只因为最后阻拦他的人是自己，才留下一条命。
月山习虽然狼狈，却保留了往日的风度，那双眼睛里隐忍着绝望和悲戚。
【我已经不在意你了！你的一切都与我无关！】
【战斗吧，或者杀了我。】
【别开玩笑，我怎么可能独活！】
【我绝不认输，你难道要我就这样束手就擒，然后被关进库克利亚吗？这已经不是我一个人的性命了，我身上肩负的是月山家！】
【杀了我啊！他们都不知道，只有我知道，杀了我就没有人知道你的秘密了！】
【我不会……认输的……】
【如果是你……】
【就算被你杀了，也没有……关系……】
……
在短暂的歇斯底里后，月山习战败，等待死亡的表情印刻在他的眼里。
那是何等的平静和悲恸。
何为爱情？
大概就是——如果是你，就算背叛了也没有关系。
“！”
和修研的心头被雾气笼罩，压抑而揪心。
十分陌生的情绪。
梦里的自己是什么表情，他不知道，但是他知道假如月山家没有完全瞒住，这样的未来迟早会发生。届时自己只是CCG的一个特等搜查官，根本没有办法改变CCG整体的决定，因为一切都是对家族有利的“最好方案”。
失去了月山家，结下血海深仇，月山习真的愿意独活吗？
他该怎么面对月山习。
难道说一句，我能让你活下来就够了吗？
“不够的。”和修研打开窗户，触碰和修邸浓郁的夜色，“要是他放弃家族的仇恨，放弃自尊地留在我身边，我又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他。”
原来不知不觉中，这个人已经对自己如此重要了。
他要怎么做才能两全？
窗户微微一晃。
想不通的和修研翻出窗户，如幽灵般轻轻一荡便跳去了爷爷的房间。几秒后，他关了墙壁上的警报装置，直接钻进了爷爷的被窝里。
每当无法思考下去的时候，到爷爷身边去静一静肯定没有错。
老者被吵醒后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。
“……又发生什么事了？”
“做噩梦了。”
和修研没有做什么动作，侧过脸，靠着爷爷的肩膀汲取那一丝平静。
老者合上眼眸，没有那个熬夜的精力地说道。
“你啊，就是经历的太少了。”
“爷爷睡吧。”
和修研的脸上重新泛起困意，用鼻音撒娇，脑海里渐渐明悟过来。
他的立场没有错。
月山习的立场也没有错。
错的只是月山家比和修家弱太多，大鱼吃小鱼，这些上流社会隐藏已久的喰种，全是和修家平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，准备养肥后再宰掉的猎物。
若月山家连得到消息后躲过一劫的本事都没有，他救得了一次，能救得了第二次、第三次吗？想要真正和他在一起，最少也要保证自己不会成为阶下囚，不然再浓的感情也会在现实中冷却，恋人变成仇人。
和修研悄悄瞅了一眼睡着的和修常吉，心头的阴影散去，在松香中沉睡。
爷爷，研不会背叛您的。
就是——
原谅研这一次，以后不会再泄露机密了。
第二天。
RC检测门陆续从CCG的仓库里运出，最新版的检测门能够识破任何喰种的伪装，记录人体信息，并且百分百地分辨喰种体内的RC细胞与库因克武器的区别。
S1班、S2班、S3班分别负责检测不同行业的人员，而且这三个班里的成员皆是精英，拥有丰富的工作经验。他们要在检查出隐藏在人类里的喰种后，不动声色地扣押住对方，以免造成更大的混乱，危机普通人的安全。
最先收到突击检查通知的是二区的迹部财团。
在CCG高层与迹部财团的安排下，检查没有造成任何惊慌失措的局面，接受检查的财团员工有说有笑地通过大门，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是RC检测门。
检查结果自然是没有问题。
这些在总部的人都是层层选拔上来的优秀员工，身家清白，大部分中低层员工可能一家两代甚至三代都是迹部财团的人。
迹部财团顶层的待客室里，和修研坐在那里与迹部律人聊了几句，而后得到部下的通知，他便起身说道：“请迹部家主放心，阁下在二区的公司里没有任何可疑人员。”
迹部律人和气地说道：“劳烦CCG了。”
和修研在部下的陪同下准备离开，而后像是无意般随口一提，“那些临时出差，或者出国的人回来要检查一次吗？”
“迹部财团购买过上一批RC检测门，该有的检查，我们内部也会进行，不用这么麻烦。”迹部律人笑着回答了这位年轻的特等搜查官兼和修家的继承人。
和修研不置可否，说道：“再会。”
确定对方不需要后，他一点都不拖泥带水的与S2班成员走了。
纵然迹部律人是老练至极的商人，仍然有一种松口气的感觉，即便是他也不清楚财团里会不会有喰种混入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减少麻烦，再去联系月山观母。
迹部律人用私人手机拨通电话，不是他冒险联系人，而是月山财团要是被检查出问题，迹部家也会被扣上一顶“勾结喰种”的帽子。
与其遮遮掩掩，不如直接卖老朋友一个人情，也在情理之中。
“观母，你那边也在接受检查吗？”
“是的。”
“那你……”
“正在检查，没有问题，带头来的人是宇井家的公子。”
“谁？”
“宇井郡。”
“看来检查我们几个大财团的都是特等搜查官啊。”
这个名字让迹部律人陷入沉思之中，宇井家算是日本的名门之一，他们家有小辈加入CCG，成为特等搜查官的事情他也略有耳闻。
随后，他为自己的老朋友捏了把冷汗，对方竟然敢亲自来财团等检查！
二十一区。
月山财团的总部位于这里，距离月山家不远。
像这样排名靠后、又不混乱的区域，CCG分部并未有特等搜查官坐镇，然而这不代表月山财团就能够躲过严厉的检查。
今天带队来的人是S1班班长宇井郡。
在早上分配任务的时候，宇井郡得到的任务是检查三井家和月山家名下的重要企业，事实上他有些庆幸，比起这两家的情况，最难招架的藤原家归了和修研，对方还顺带负责了迹部家的检查，可以说只有和修研的身份适合压制住他们的意见。
宇井郡面对以绅士作风闻名的月山观母，难得保持了工作之外的尊敬。
“月山家主。”
在他身边的伊丙入“欸”了一声，问道：“你们认识吗？”
宇井郡说道：“见过一两面。”
没有和自己没大没小的副手耽搁时间，宇井郡把来意和月山观母说清楚，月山观母很是理解地说道：“这是宇井君的工作，不过——”他的脸上露出一丝为难，“我们财团几年前同样花重金购买过RC检测门，旧的检测门还在使用，现在安装新的检测门上去恐怕不好拆除，再加上线路问题，我怕遭到损毁。”
宇井君一怔：“您是说检测门镶嵌在门框里面吗？”
月山观母点头，“如果非要检测，就用旧的检测门吧，所有出入口都安装了，RC检测门的接口应该可以连上你们CCG内部。”
为了印证他的话，宇井郡派人按照月山观母给的地图去找RC检测门。
一共八扇。
七扇能够正常工作，剩余一扇是半损毁状态。
宇井郡听完部下的禀报，到了嘴里言辞就换了：“既然有一扇是损毁的，我就在那一个位置安装RC检测门，你让你们的员工从那扇门里通过一次。”
月山观母说道：“可是员工比较多……”
伊丙入在旁边等得不耐烦，鼓起脸颊说道：“一次性检查完不好吗？”
宇井郡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同意或者拒绝，而是歉意地看着月山观母，口头训了伊丙入一句：“月山家主是为我们的时间着想，而且一切以安全为主，在这样的半封闭场所发生混乱的话，喰种很可能从窗户或者其他地方逃走。”
这就是普通人与名门公子的态度区别。
伊丙入可以不在意月山观母，宇井郡却没有办法做到，像这类掌控财团的家主，他们的一喜一怒都可能让一个家族完蛋。
宇井郡是特等搜查官，同样是宇井家这一代最杰出的孩子。
一个小时后。
八扇RC检测门的信息传达到CCG本部，月山财团总部的员工三分之二去了新的RC检测门，剩余三分之一去了其他RC检测门，顺利完成了这项特殊的体检。
虽然旧的检测门无法收集人体信息，但是没有一个出现警报。
宇井郡预计三个小时的工作压缩到一个小时，心头轻松了一些，他随即看向月山观母：“麻烦月山家主也进行一次检查吧。”
月山观母脸露惊讶，在对方更加歉意的情况下包容地笑了笑。
“好。”
他从座位上起身，西装整洁，保持着没有发福的身材。
伊丙入眨了眨眼：“月山先生肯定经常锻炼。”
她一眼就看出了一些痕迹。
“这是自然的。”月山观母温和地说道，“到了我们这个年龄，已经失去了年轻，所以追求的就是健康了。”
“父亲！”
忽然，待客室的门被推开，月山习从外面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。看见这里还有这么多人，他脸色不满地说道：“你们怎么还没走啊。”
宇井郡冷静地说道：“正要让月山家主下去检查。”
月山习噗嗤一笑，仿佛觉得他在说笑，毫不客气地拦在了他们面前。
“我和父亲参加过和修政的婚礼，当时你也在吧？”
“是的。”
宇井郡的记性不差，被他提醒后就想到自己见过这对父子。
若是没记错，金木君和对方的关系也不差。
这次没来是为了避嫌吧。
月山习又冷冷地说道：“和修研的成年礼，我亲自去参加过，也数次见过和修家主与CCG局长。你是觉得和修家的大门没有任何检查？还是觉得我们月山家的家主非要被你们CCG检查一遍，盖上合格证才行呢？”
“……”宇井郡沉默。
他腹诽：这种家族的检查以后还是全让S2班去吧！
伊丙入忽然笑着靠了过去，用手上的东西迅速在月山习的皮肤上轻轻一碰，一边看着东西一边说道：“是不是很简单啊，我这里有小型RC检测仪。”
粉发的白日庭女孩“哦”了一声，给宇井郡看：“不是。”
【485.】
RC检测仪检查到的是正常数值。
宇井郡看着虽然有些高，但还在人类范畴内的数值，很快自己找了个台阶下来，说道：“既然如此，检查全部合格，我告退了。”
月山习是月山观母的儿子，这点毋庸置疑。
所以，合格了。
在S1班的人跟随班长雷厉风行地走后，待客室里，月山观母敲了敲桌子，桌子下立刻弹出了一个通讯器，他对通讯器说道：“白鸽已经走了。”
月山观母回过头，月山习已经虚脱地跌坐在沙发上，脸上少了红润之色。
月山观母无奈道：“你注射了多少RC抑制剂？”
小型检测仪无法检测体内的具体RC细胞，只能检测到表现出来的RC值。
月山习捂住自己右眼，眼角/膜残留着注射药物的疼痛。
“五支。”
进化到赫者级别，想要抑制都难。
RC抑制剂非常难得，外界无法研究出这样的药物，尤其是这种从搜查官手上抢来的未稀释版本，基本上是有价无市的东西。
月山观母让躲在外面的秘书进来，吩咐她去准备咖啡和食物。
紧接着，月山观母对月山习叹道：“比我多两支。”
月山习无语地看向父亲。
月山观母笑道：“越是出其不意越好，八扇门留下一扇给他们，就是为了让他们不完全按照我们的方法行事，让他们相信自己看到的。”
月山观母的手放在月山习的肩头，“没想到习君会突然出现，帮爸爸。”
月山习郁闷道：“没有我，您照样能忽悠过去。”
打起精神后，月山习问道：“其他七扇门是怎么通过检查的？难不成月山家破解了RC检测门的技术？这样一来，以后所有的RC检测门都不怕了啊。”
月山观母的话给他泼了盆冷水。
“没有。”